隨著年齡漸長,這一刻就如影隨形;揮之不去,終究有一天要坦然面對;無可逃避。
我的長輩緣淺,承歡膝下的時日不多。及髻之年就開始為自己的生活忙碌,希望創造自己的家庭,然而卻庸碌於五斗米,一事無成,也錯過了自己的人生。
幸而父母俱在,萬幸。
父親一直在我心中是超越不了的偶像,年少時攬鏡自顧,總希望我外貌上有一絲父親的英氣勃發。
身為長子我明瞭父親對我的企盼及恨不成器,然而我卻總是令他失望.....。
父親一生傳奇無數,少年時放棄學業,投身軍旅報國,隻身橫渡大江南北,壯年之際為著家計重擔,又遠赴重洋至美國奮鬥,一手一腳打下了自己的基業。我在面對自己人生際遇浮沈的艱苦日子,總是默默揣想父親當年面對全然陌生的環境,又是用怎樣的心情面對,而鼓勵自己面對困境不至懷憂退卻。
然而也因早早離開父親羽翼,也讓我與父親之間總有些距離。我知道父親是愛我的,一如我對他的愛,但是就好像男人的堅持,總是不能讓自己最愛的人看扁,我的愛,也從說不出口。
於是再大的挫折;或是他眼中不經意流露出對我的失望,我都咬一咬牙,讓企盼安慰的懦弱及委屈的淚水往後逆流,卻也沒想到我的人生也命定般的,重蹈覆轍;如出一轍,在壯年之際也面對人生逆境的沈潛。
畢竟我也面臨壯年,成熟總是會帶來一些圓滑,我終於會稍稍懂得和父親相處。但是仍將那份崇敬和愛埋在心底,用表面的社會禮儀規範,行禮如儀。
但是當電話的那一端傳來,父親的心臟會不預期的暫停心博,還是徹底的將我打垮。那種從心底升起來的痛,真是無法比擬。
我還需要多一些時間,去跨越我們父子之間無可言喻的鴻溝;我還需要多一些時間,去證明我自己沒有辱沒你給我的名及姓;我希望能完成您當初對我的期許,可不可以再多給我一些時間,讓我在您眼中看到對我的驕傲?看到您的微微䎏首,認可我的努力?我只多需要一些時間,再多努力一些,我真的會做到。
懷著萬分的不安;千般的焦慮,我踏進病房,深呼吸;刻意用輕鬆的語氣:「爸,您躺著幹嘛?又沒病;又沒痛,多悶啊?」
看著您笑著說:「沒事,就是病房有些冷,坐。」
我就釋懷了,雖然我知道您擔心;雖然我知道您終究會害怕,但是您還是那個英氣勃發的偶像,看著您的白髮及略顯瘦弱的身體,但是那還是我心中不可動搖的英雄呀。
那一夜,守護著您不敢合眼。聽著您的夢中囈語;和您小睡中醒來的聊天;東方漸白的清晨。我感謝老天,這不是那一刻,我何其有幸。仍能與我父閒話家常,天可憐見,賜給我那一刻的幸福。我會更加努力,一定要看到您眼中的驕傲;微微的䎏首及肯定,請再多給我一點時間,感謝天。
2008年10月27日 星期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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